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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金有价玉无价。翡翠水晶,碧玺岫玉,自古以来就被达官显贵与文人墨客争相追捧,佩玉便也成了身份与财富的象征。八十年代以前中国玉石首饰行业始终处于停滞状态,随着经济与消费力的迅速拉升,整个市场的产值也从80年代的1亿发展至如今的1280亿元。翡翠玉石亦开始从奢侈品向消费品过渡,最有名的玉石场瑞丽,也因此被大众熟知。但真正的翡翠之乡的名头,属于远在东南的广东平洲。天下玉,平洲器。作为中国产值最大的玉器市场和最大的缅甸翡翠玉石集散地,位于佛山南海区东部的平洲街,是整个市里最“贵气”的地方。01
平洲玉器街的起步,离不开五十年前的第一代“平洲玉器人”,陈氏三兄弟。三兄弟中的老大陈广,当时是南方玉雕厂的一级雕刻师傅;老五陈作荣,有8年的做玉经验;而家里排行老幺的弟弟陈锐南,恰巧是平东墩头小组的生产队长。恰逢陈广在玉雕厂结识到了省工艺公司的业务员,了解到公司手里有一批翡翠旧耳扣需要做翻新,陈作荣便拿了25个耳扣回到平洲尝试翻新业务,晚上在家悄悄加工。成品得到了省工艺公司的认可之后,陈锐南决定要接下省工艺公司的翻新工作,离开玉雕厂自立门户,便在1972年开设了“平东墩头玉器加工厂”。到了80年代左右,省工艺公司没有那么多货需要加工了,三兄弟便从省工艺公司拿了一些试版边角料尝试自己做新品。但当时受到技术和设备的限制,做一个耳扣或手镯都需要很长的时间。加之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,各个行业发展的势头都很好,玉器加工的赚钱优势并不突出,慢慢地很多人都逐渐转行,离开了加工厂。三兄弟顺势转型做产销,在1985年花30万巨款拿到了“平东墩头玉器加工产销营业执照”后,年底便赴往云南腾冲买原石,开始自己做生产、加工、买卖。次年,平东便有十多户人家跟随陈氏兄弟试着自己做玉。慢慢地就有客户循着机器加工的声音上门收货上门,家庭作坊也是从那时候逐渐形成气候的。在尚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时代里,玉器加工是门稀罕手艺。这门手艺为墩头小组只做小钱包、小手袋、小毛巾等的加工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台阶。如果当初没有陈锐南这个热衷搞“工业”,的生产队长支持做玉器加工;没有玉雕厂老师傅陈广的牵线(陈广在玉器厂起步初期每周都带南方玉雕厂的师傅前来技术指导);没有陈作荣的技术带领(陈作荣每天都抽空给初学玉器者上技术课),就没有今天的平洲玉器街。02
如今在平洲,除了本地人之外,最多的就是四处经商的江浙人和东迁的瑞丽人。每当提到瑞丽和平洲,想到联系起这两大玉器市场的纽带,总不免黯然神伤。两地之间的桥梁便是那架被称为“翡翠航班”的MU5735。快递物流对玉石商人来说并不是安全的选择,面对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价值的翡翠原石以及上百公斤的大货,亲自带货才能确保把路费成本与货损风险降到最低。少则半月余、最多不超过两个月,就要搭乘MU5735从瑞丽去往白云机场的玉石商人们,像候鸟一样常年来往于两地之间,滚起数不清的亿万财富。直到疫情的来临,封城加之关停交易市场的管控措施,将瑞丽引以为傲的玉石产业与边境贸易悉数冰封。玉石产业停摆后,小城归于静默,许多珠宝商都拖家带口离开了瑞丽,重新将希望寄往岭南。一个以手镯加工而闻名的市场正在壮大,富庶的广东人有钱,吸引着各地的珠宝商人涌向平洲。平洲玉石街一家商场二楼的一众翡翠柜台,是搬来的瑞丽商人的主要聚集地,但他们的生意并不如本地人好。平洲人从瑞丽进毛料进行加工,瑞丽人又从平洲搬成品镯子回去销售是常态。而现在,这些商人曾经从平洲进货的手镯料,又带回了平洲卖。比起本地商人,他们不仅是新面孔,且能给出的价格显得更加窘迫,尴尬地衬托着平洲红火的玉石生意。缅甸商人的踏足,带来了标场的开设,便也给了平洲脱颖而出的机会,使之成为了国内第一个翡翠原料二级交易市场,定期举办翡翠公盘。平洲的所举办的“二次公盘”上的货物,大多来自缅甸政府所组织的拍卖会。因此,平洲开始拥有了大量的正规公盘料,不再是以往只做手镯加工的小村子了。变成了坐拥9家翡翠玉石毛料交易场,年均二十余场公盘,每场参加竞投采购的会员达数千人,汇集着缅甸和全国各地的原料商、厂商的大市场,所生产的玉镯占了全国翡翠手镯总量的80%,年成交额超百亿元。除了成品生意之外,毛料生意也是平洲重要的经济活动。作为全国屈指可数的翡翠原料二级交易市场,平洲公盘实行会员制,遵循着的行内规则“暗标明料”。暗标是指把竞标单投入标箱内,以价高者得,极大程度上保证了公平性。明料是指翡翠原石经过处理后,呈现出玉石的品质。平洲公盘主要交易翡翠原石明料和部分片料,由于带有皮壳的翡翠原石材料变化多端,无法直接观察其内部特征,具有相当大的赌性。大到不管是自己看走了眼或是被人蓄意诈骗,都是属于法律管辖之外的事情。一夜富,一夜穷,无数人在平洲喜笑开颜,无数人也在平洲捶胸顿足。03
眼下,平洲也在面临着中年危机,“触电”成了整个市场关键词。新生代的消费者对翡翠的青睐程度天然不如老一辈,佛像、龙虎等雕刻设计更契合不了年轻人的审美。年轻人之间并不厚重的翡翠文化,驱使不了他们走进玉器街里淘美玉,玉器店也几乎开不到年轻人的商场里面去。逐渐淡出新生代消费者的视野,是整个玉器市场所面临的不进则退。为了挤进消费者视野,整个平洲的商家无一不落地涌向了电商直播。随着抖音、淘宝、快手等多家头部直播平台相继落户平洲玉器街,平洲仅直播企业就多达2000多家,从事珠宝玉石直播的就有2万多人。抖音直播基地日均单量3万单以上,仅2021年发往全国的珠宝玉石产品共计800多万件,甚至卖到了单天7500万的销售业绩。玉石直播在平洲也成为了比肩玉石加工的另一大产业。每周三下午,桂城珠宝玉石电商协会都会举行主播培训,通过培训的即可在抖音直播间上持证上岗,线上销售玉器。其规模之大,使得如今的玉器街乍一看更像手机城,因为路过玉器街的每一家商铺,都能看到一排排的手机摆在货架上进行直播。伴随着一旁的主播们此起彼伏地激情喊麦,整个玉器街里的其他声响几乎全被掩盖。今年刚毕业的黄晓蒙是“玉二代”,家里不仅有玉器加工厂,也有经营多年的实体店,但因为一直没有“触电”,家族生意一直没什么大起色。“爸爸妈妈不懂互联网,家里以前都是直接供货给直播间的,现在我想考取主播证,然后直接开设自己家的直播间自己给家里带货。”黄晓蒙说。平洲玉器街这几年的电商发展中,也诞生了不少造富故事。大到抖音上百万粉丝的手镯带货顶流博主刘思懿,将整个团队带到了平洲基地,不到一年就拉动了10亿的流量,其一场仅7小时的双十一直播就创下超千万元的销售额;小到一对从2020年才开始电商创业的普通夫妻,用两年时间就将月收入翻了十倍……“触电”之后的平洲又成为了所有玉商的逐梦之地。其中老一派的翡翠商人,坚持只在自己的圈子里玩,手里把持着最精品的石头,对直播那一套并不涉猎;还有一部分是中间商,所倒腾的生意基本都是以将货物寄售在柜台为主,货主之间相互借货炒货;剩下最多的就是搞直播的年轻商人。直播带来的新事物也不单纯只是卖玉。有打时间差的,晚上供给直播间,白天拿回来市场卖;有专门给直播做运营配套的,搞福利品,搞流量采购,搞培训服务;有一定的产品资源和资金实力的就干供应链。年轻商人们往往爱搞这一套。弄个场地把直播间搭起来,自己买点货,刷脸借点货,压钱租点货就可以开干了,对经验不多的新人非常友好。因为翡翠玉石基本没有品牌概念,只要有货就能播,所以平洲的玉石直播,兴起得极为迅速。而热度陡然拉升的电商直播,也面临着人才缺失的短板。
玉器街的店主们大多都是传统的雕刻师或加工师出身,加工、雕刻才是他们的专长,而直播需要的敏锐网感、出色口才,电脑知识和营运技巧,对于他们来说,都不具备。“花高价请一个懂翡翠知识的主播”使得平洲的主播工资几乎直逼杭州。
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因直播而受益的,以雕刻大摆件为主的雕刻师们也会为此苦不堪言。线上直播所销售的玉器,大多以小挂件为主,其次是手镯。至于摆件,物大价贵,完全不是直播所需要的货品。转型手艺也成了这些传统雕刻师们必须考虑的事情。
或起或落,或悲或喜,平洲的每一天在书写新的财富故事。